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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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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0 章

“怎麽了?”

陸紹景看得笑了笑。

歲雪把信收好,粥也不喝了,一本正經地思考道:“安插在雲城之中的影族人,已經死了三十多個,為何不把他們轉移出去?”

“所有的天舟都已經被限制離港二十日,學院中的無上者聯名下的命令。”陸紹景記得這件事已經向她匯報過了,想了想,說,“要離開雲城,除了乘坐天舟,沒別的辦法。”

歲雪問:“可是學院裏明明有無上者也與微生大人有關系,難道悄悄制作一艘天舟很難嗎?”

宋儀不可能辦不到。

陸紹景說:“當然可以,但影族人最好是留下來,用修行者滿意的傷亡來分散他們對引起無盡海異動原因的關註。”

“你知道嗎?”歲雪咬了一口糕點。

“什麽?”陸紹景反應了一下,無奈道,“不知道。小姐,我非影族人,不可能知道這種秘密。”

歲雪說:“可我是影族人啊,微生大人為什麽總是同我打啞謎?”

陸紹景笑著搖搖頭,端起手邊的茶杯。

“他遠在商留,不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更多。”陸紹景說,“這件事情,從你離開無盡海之後,我就一直留心著,若有任何線索,都會告訴你。”

歲雪點點頭:“我還想確定另一件事,畫仙湖底下的東西,當真沒有被控制的可能?”

陸紹景很肯定:“那是當年一個異生無上者留下的心印力量,得到了拘靈陣的保護和見天地的維持,得以在主人死後也不消散,化作守護一方的力量。無人能控制得了它,令它對那一地界發生的有違學院規矩之事不管不問,除非它的主人再活過來。”

歲雪放心下來,只要無相琴碎片還在那裏,再去一次就是。

等她慢慢吃完了早飯,陸紹景說:“小姐要的五行晶石的消息,我這裏找到了一些。”

歲雪單手撐著下巴,一副興致盎然要聽故事的模樣。

陸紹景慢條斯理道:“五行晶石並非實物,而是用一種修行者們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的東西凝聚所成。要使用晶石的力量,先得將它煉化成另外一種形態,道理就和修行一樣,把天地靈氣轉化為靈力。”

五色絲線交織纏繞鉆進身體,而後天地風雨雷電的力量被清晰感知的那一幕,重現在歲雪的腦海,當時的驚愕,震撼和憤怒,再一次化為沈重的心跳聲砰砰響起。

陸紹景看不清她這個極擅隱藏情緒的人此時此刻在想什麽,繼續說:“五行晶石化入人體之後,就會分散在奇經八脈之中,凝聚五行晶石之人可以令它從經脈中自行離析出來。”

“它有什麽用?”歲雪問。

陸紹景回答道:“流傳最廣的說法是,可以用來破解施加在身上限制境界的咒術。”

限制境界的咒術?歲雪突然有點理解了微生白實力的深不可測,覺得有點意思。

“這麽厲害的話......”歲雪驚喜地擡起腦袋,期待道,“那假設我能夠得到五行晶石,也可以化入自己體內煉化好了,然後吸收它?”

陸紹景並不打擊她,點點頭,含笑的目光裏帶了肯定與鼓勵的意思:“吸收的話,等小姐修行至不朽境,就能做到。”

“也就只有你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。”歲雪隨口開玩笑,“假如我這一輩子足夠足夠長,我就有機會期待一下找到五行晶石和破不朽境相比,哪個更容易。”

說者無心,卻令陸紹景突然楞住,心中湧出綿綿不斷的酸澀,被一種無論說什麽都顯得無用的熟悉感包圍。

“謝謝你的早點。”歲雪已經站起身來,朝他揮了揮手,腳步輕快地出了門,“我還有事要忙,得先回去了。”

安安靜靜趴在她衣襟上,讓人誤以為是一枚壓襟的蝴蝶突然動了動,振翅飛在前面。

異生一島被百草群芳環繞,山壁上也有火紅的翎雀花垂落如瀑,四季不見枯敗。

歲雪跟著蝴蝶,抱著一盆蘭花往瑕山走,漫山的草木香氣縈繞鼻間久久不散,時有飛鳥蝴蝶從山道兩側的草叢中驚飛而出,似一道流光劃過長空。

束煙住在瑕山的芳華居,小院裏的花圃與花架上滿是她精心培育的花草,後面的院子裏種了一樹紫藤,長長的枝條垂落在地,有時交織成一張厚厚的墊子,有時又纏繞成一張躺椅,外人定睛細看時,卻又只見無數條細韌柔順的枝條安安靜靜地垂落在地,仿佛幻覺。

束煙端了一簸箕糖漬杏脯走出屋子,放在院子裏晾曬。

歲雪遠遠地看見了芳華居,剛走快幾步,布在院子外的禦宅靈狩突然金光大綻,四只僅由金色的靈力勾勒出的透明獅子威風凜凜,怒吼無聲,卻給足了人壓迫感。

“雪兒,進來吧。”束煙擡頭朝她看去,手裏也不見有別的動作,靈狩化為淺金色的光芒四散開了。

“束長老,我能嘗嘗這個嗎?”歲雪推門走進院子,踮腳把送給束煙的蘭花放在花架上,指了指杏脯。

束煙撚起一塊杏脯餵到她嘴邊,見她吃得開心,彎唇笑了笑,轉身去摘掛在花架上的一只布袋。

這些原本是做給李靈笛吃著玩的,束煙想起當年應邀去昭英公主府的那次,偶然看見騎在二公子脖子上的那個小姑娘也在津津有味的吃著杏脯,就提前準備了一些。

她把袋子遞給歲雪,說:“前幾日聽靈笛說,你被囚蛛咬了?還記得它的絲是從哪裏吐出來的嗎?”

歲雪把東西裝進珍靈盒裏,轉身過去,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,難過道:“束長老,這裏。在海底遺址的時候,我這裏有蛛絲爬出來。”

束煙一根手指按在了她指的位置,皮肉之下立刻有許多東西活了過來,焦躁不安地不斷游走,讓她惡心得想要逃離。

束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:“若是找不到咬你的那只,就有點麻煩,你得等我重新養一只力量差不多的。”

“有的。”歲雪連忙回應,拿出一只珍靈盒遞給束煙,“我捉到它了。”

“不錯。”束煙誇讚道。

束煙將盒子打開,一只黑色的蜘蛛在靈力的包裹之下,像死去了一般一動不動。她屈指敲了敲盒子,靈力散開,囚蛛立刻往盒子外爬去,想要逃走。

束煙不緊不慢地攤開左手,從空中下墜的囚蛛像是受到了一股力量的牽扯,落到了她的手裏,不能再動彈。

入劫弟子的囚蛛。

束煙餘光督了眼歲雪,一個引氣弟子竟然能從入劫弟子手裏搶過囚蛛,要動些腦子。

她用右指點著囚蛛,歲雪背上如線條般游走的東西化為一根根蛛絲,刺穿皮膚鉆了出來,纏繞在囚蛛的身上,直到將它包裹成密不透風的繭。

砰的一聲響,囚蛛炸裂成黑色的粒子飛濺,束煙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別怕,歲雪已經下意識燃起了護體屏障。

束煙盯著這層從她體內生出的力量,藍紫色的光芒淺淺,如微白天色下的稀疏晨星,束煙感受了片刻,突然不可置信。

歲雪散發出的力量高於引氣。

這個小姑娘修行的時間比同齡人晚了太多,現在卻已經破境了,可她卻看不出她的境界。

難道山令的徒弟也和他一樣,修行境界無法被人看出,只能依靠測境池的池水測出來麽?

看來沒有相同的秘密,還真湊不出這一對師徒。

“束長老,已經好了嗎?”歲雪察覺到背後半天沒了動靜,微微蹙起眉頭,輕聲問。

“好了。”束煙沒有多問。

瑕山腳下的山道處,關付秋倚在樹邊,逗著停在手指上的一只火紅的鳥。

“宋長老說,你是我們的新朋友。”關付秋扭頭循著腳步聲往山道上望去,盯著逆光而來的一團金色光影,笑瞇著眼,瞧著十分友好的模樣,“知道浮玉山那次,你們為什麽失敗嗎?因為萬家人都是蠢貨,而你與一個看不起盟友,單槍匹馬逞英雄的人同行,是眼瞎。”

歲雪認出了這個聲音。

讓她覺得有意思的是,雲城裏代表萬家和影族活躍著的人似乎矛盾很多,以及,宋儀居然想起她了。

而面前這個關付秋竟然就在瑕山肆無忌憚暴露他自己的身份,對合作者毫無尊重,同樣自負到了極點。

她停步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,警惕又困惑地看著關付秋,問:“你是誰?”

紅鳥發出興奮詭異的嘎嘎聲,瘋狂撲扇著翅膀,掀起的一片氣浪沖擊得滿樹葉子嘩嘩掉落,它一遍遍尖聲重覆:“你是誰?你是誰?”

歲雪後退了一步,在她眼裏,它是個隨時會攻擊人的瘋子。

“安靜點,別嚇著了小姑娘。”關付秋伸手順了順紅鳥的羽毛,輕聲哄著它安靜下來,這才掀起眼皮向歲雪投去目光,面不改色道,“關付秋,你應該見過我的替死木偶。”

歲雪一聽,氣鼓鼓地瞪著他:“原來就是你啊,你用囚蛛咬了我,怎麽還敢來見我。”

“所以我這不是給您賠罪來了麽?我也是今天才知道,微生大人派來的人竟然是您這樣一個......小姑娘。”關付秋慢條斯理說著賠罪,臉上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神情,毫無真誠可言。

毫無實力卻被微生白看重,必定是受到某種特殊關系的照顧,關付秋不覺得歲雪這樣的人值得他用正眼去看。

甚至也不指望她能幫到什麽。

從墜月谷特派而來的人,他原本還以為是新上任的那位聖女。尋找碎片熔煉神兵一事如此重要,本就該由一個不被雲城的人認識、同時又強大可靠的人親自來辦。

“我不會原諒你的。”歲雪讀懂了他的態度,知道自己等等要聽到的不會是道歉下文,字音清晰地表明了立場,繞過他往山下走。

“等會。”關付秋想了想,覺得有必要讓她有些參與感,“再過一個月就是啟明試,到時候你別參加,跟我們去一趟封陽域,把離焰鼎喚醒。”

啟明試開始之後,會成為整個學院的焦點,埋藏離焰鼎的地方發出的動靜就少了很多人在意。

歲雪沒聽見一般,頭也沒回。

關付秋扭頭過去看她,不耐煩問:“聽見沒?”

歲雪捂著耳朵快步走了。

關付秋看得額角突突直跳,驟然冷下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。

紅鳥尖叫起來,繞著他盤旋了幾圈之後,似離弦之箭沖向歲雪,在空中展開巨大的鳥類虛影,將天光遮蓋,沈重又危險的壓迫感頃刻降下。

歲雪雙腿竟微微往下一屈。

她瞬形撤出原地拉開距離,白骨幻象從她身體裏剝離而出,徒手抓住俯沖而來的虛影的雙翅用力撕扯,呲啦一聲,虛影與紅鳥本體的右翅都被撕裂下來,只剩一層血淋淋的皮肉相連,淒厲刺耳的鳥鳴聲撞入消音障中。

紅鳥在空中狼狽地跌了一下,奮力扇動左翅遠離攻擊範圍,虛影的動作與它同步,試圖從白骨手中撤退。

紅色的羽毛之上飄出火焰,滾燙的白煙從白骨與虛影相觸之處升騰而起,紅色的火星粒子從其中噴灑出來,瞬間燃成一片,將白骨幻象吞噬。

灑落的微粒沾上了歲雪刺向紅鳥的骨刺,在呲啦聲中燃出火苗,順著長長的白骨迅速蔓延向她的手背。

關付秋好整以暇地看著,報了被她淘汰出無盡海的仇,心情愉快了不少。

“這只鳥不懂事,你瞧瞧,連我的話都不怎麽聽。”他無比惋惜又無奈地朝著歲雪搖了搖頭,打了個響指,想把紅鳥叫回來,煞有介事道,“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它。”

一道劍氣沖來。

巨大的紅鳥虛影在強勢肅殺的力量之下四分五裂,紅鳥被劍氣貫穿,摔落在關付秋腳下,刺耳的慘叫聲終止在迅速浸開大片血色之中。

關付秋詫異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現的沈紓星身上,變成深深的厭惡。

“要麽滾,要麽現在跟我去學院外。”沈紓星按著靈力纏繞的戡靈,戰意未退。

斜落的陽光映照著他漆黑的眼瞳,一片冰寒無處遁形。

關付秋知道沈紓星這次是來真的了。

他收回了目光,投降一般舉起雙手示意,笑嘻嘻地看了歲雪一眼,往另一個方向快步離開。

不得不說,這一眼笑裏藏刀的警告成功惡心到了歲雪。

“謝謝你。”歲雪朝沈紓星露出一個笑,繞過他往山下走。

沈紓星一聽她這次連他的名字都不叫了,就知道完了,忙拉住她的手腕。

歲雪低頭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開,輕聲說:“我不喜歡別人三番五次的這樣拽著我,若我生氣了,會將這人的手指都砍下來。”

沈紓星換了只手伸到她面前:“只能砍左手,左手不用拿劍。”

歲雪眨了眨眼睛,仰首看著他,納悶道:“沈紓星,你分得清你要找的人是誰嗎?喜歡這種東西沒有替代品,也不能一分為二。”

她沒去註意他的神色如何變化,轉身就走。

沈紓星又追上去,沒再拉住她,而是並肩走在她身旁。

“你怎知我不是喜歡你?”他說。

歲雪楞了楞,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側過臉去看他。

青年安靜專註的一雙眼中,一如既往只有她一人。

但她的呼吸沒有失去節奏,心跳聲平靜無異。

於是沈紓星得到了答案,她不喜歡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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